上篇的外一篇。
角色結合原作人設+作者理解。
短篇,略文藝。
引用了歌词For the Heart I Once Had.
角色結合原作人設+作者理解。
短篇,略文藝。
引用了歌词For the Heart I Once Had.
咖啡,红茶,1812
0
——美利坚先生,需要我帮忙吗?
——啊…立陶宛,你来了啊。
——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
——恩……帮我,泡杯咖啡好了。
——好的。还是老样子吗?
——恩。记得要放奶,还有,多加一份糖。
1
咖啡很苦。阿尔弗雷德一直觉得。
他不喜欢很苦的东西。
苦涩的东西总会让他联想到小时候在平原上没有什么东西吃的生活。
口蘑。马齿苋。苦苣。紫萁蕨。
很干,很涩,没什么味道。
但是他喜欢咖啡。莫名其妙的喜欢。
虽然它也是,很干,很涩,没什么味道。
——反正就味觉来说,本来我就不怎么在乎。
一个人捧着咖啡,阿尔弗雷德轻轻自嘲。
咖啡跟着他。每一个地方。就像跟着法国的酒,跟着英国的茶。
每一个地方。
——或者应该说他跟着咖啡。
即使是大洋另一边在如火如荼地打仗,霸权了不起的列强甲乙丙丁气势汹汹的联盟,骨子里傲慢狡猾的法兰西男人执玫瑰一样的主剑不可一世。
眼前红酒男弗朗西斯·波诺弗瓦踩着老对头基尔伯特·贝什米特的盾将他们干脆利落地撇成两节,眼前基尔伯特瞪着眼睛挥掉头上夹杂着汗的血,啐掉一颗被打落的牙齿。
他阿尔弗雷德做的只是双手捧杯啜咖啡而已。
接着继续漠然观望。
那个君临天下的男人亦无法免去失败的命运。
四处结盟最后还是被气势如虹的弗朗西斯死死压制。
当看着他嘴角淤青衣衫不整的从法军营中逃出来,以身示法地拉着贵族罗德里赫加入炮灰阵营的时候,阿尔弗雷德的心里似乎有微妙的异样。
那是什么感觉?
——没感觉。
望得太久,咖啡冷掉了。
阿尔弗雷德看了一眼咖啡,啜一口,又看了一眼。
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毫无悬念的炮灰奥地利宣布臣服。
扯着基尔伯特灰白色的短发强迫他抬头,无视他充血愤怒的双眼逼迫他说“我臣服于最伟大的帝国法兰西”。扬起嘴角,弗朗西斯·波诺弗瓦骄傲的像个上帝。
呸。以桀骜不驯著称的条顿骑士瞪着双眼,吐了他一口血。
接着就被踩断了肋骨。
响声刺耳。
第一次。阿尔弗雷德第一次在亚瑟·科克兰的双眼中真切地看到了些许惊惶。
真切,一闪而过。
惊讶。理解。理所应当。接着是坚定。
阿尔弗雷德突然有了一种感觉。
同样,真切的,一闪而过的。
接管。取代。占有。保存。
他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他知道自己年轻,年轻是资本。
摊开自己绘制的局势图,在西边和北边着重圈笔。
咖啡很苦。没有加奶,也没有加糖。
不过他还是一饮而尽。
敬自己,推了推眼镜阿尔弗雷德说,时间,地域以及伟大而年轻的美利坚人民。
年轻是资本。
2
——一千五百万。美金。
哦~。弗朗西斯·波诺弗瓦拎起一支红酒,优雅地让它与高脚杯相碰,倾倒。
——非常大方嘛。小阿尔弗雷德。
“大方的我都开始怀疑你的动机了。”
阿尔弗雷堆起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推了推眼镜:啊,没什么。英雄嘛,解放人民自然是应该的。
弗朗西斯推给他一支高脚杯,被他婉拒。
——抱歉,我只喝咖啡。
扬了扬手中的圆柄咖啡杯,语气强硬,阿尔弗雷德笑的依旧灿烂。
——刚独立就拓疆,路易斯安那会让你强壮不止一倍哦。
——我想,更急切于扩张的你会比较需要钱,法兰西。
阿尔弗雷德的微笑包着一层诚恳。
——我只是想帮你。
弗朗西斯半眯着眼睛注视他,良久,嘴角勾起。
——你没有以前可爱了,小阿尔弗雷德。你亲爱的亚瑟妈妈会伤心的。
——……。
我并无意知道你的打算。弗朗西斯捏起酒杯,抿了一口,相比于你,我对欧洲更感兴趣。的确,在欧洲的局面,我需要钱。
阿尔弗雷德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凝固。
成交。站起身弗朗西斯说。紧捏着酒杯一饮而尽。
红酒像绸缎一样丝绒滑下,融进血液。
阿尔弗雷德的视线顺着高脚杯内的液体一并消失。
成交。他说。
带着一贯空洞的笑容,端起咖啡杯啜了一口。
没多久那个满身酒气的贵族起身。
一脸不置可否。
背对阿尔弗雷德,举起自己的长颈酒瓶朝向太阳。
阳光从云缝中漏出来,穿过深红色的酒瓶,打在面上,投出一片阴影。
就这样吧,我走了。他说,不回去安·慰他他可会哭哦。
阿尔弗雷德心里异样重温。
他,亚瑟。仰着头斜斜肩膀,那个男人痞痞地说,你的亚瑟。你曾·经的亚瑟。
“弗朗西斯。”
瘦长的身影停顿一秒,夕阳在他的长发上打出酡红的反光,飘渺的,潋滟如酒。
“你觉得……你能撑多久?”
扬了扬手中的酒瓶,弗朗西斯什么也没说。
仰起下巴狠狠灌了一口酒,提着手腕擦嘴,余光掠过阿尔弗雷德向上。
——阿尔弗雷德·F·琼斯。
阿尔弗雷德微楞。
——你已经不再是那个意气用事的少年了,对吗。
“。”
——你变了,变得不会再为某些不被预见的理由而彷徨,不会再为它们而作出决定,我说的没错吧。
“……”
——所以,你准备好了?小阿尔弗雷德?
——大人们的战争,可是很残酷的哟。
弗朗西斯扬长而去,甩出一个拉长的背影。
“那么,祝你好运。”
那个摇摇晃晃的消瘦影子在远处逐渐模糊,被落日打成一片辉光。
阖目,阿尔弗雷德推了推眼镜。
依然是那么敏锐啊……那个男人。
——不过这份敏锐,也许只会让你在衰亡中落得更快。
“谢谢。”
晚霞的日子总跟着晴朗的夜。
海面平静地没有一丝波纹,深蓝发绿。
靠在阳台上望着大海的那一边,弗朗西斯拎起阳台边上的一支酒瓶。
空气中红酒调和着硫磺的气息。
多么美丽的夜晚。
……可惜明天就要变天了。
第一次,第二次。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墙壁。
还有多少?
你的能耐不仅仅只有这么点吧,亚瑟?亚瑟·科克兰?
封锁。限制。任意扣押。
即使自己腹背受敌对原本认定的东西也决不手软啊。
这就是你的所谓海盗本性?笑话。
——搞不好连自己都会赔进去哦。
阿尔弗雷德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阿尔弗雷德了。
所谓拯救,所谓保护,所谓野心。哪一条是真的你究竟看不看得清楚?
扯着窗帘,弗朗西斯仰头灌了一口酒。液体溢出嘴角,顺着脖颈滑下,渗进大敞着的衬衫里。
——不过没关系……看不清楚也没关系。
弗朗西斯拎起瓶颈,看着红酒液体在深色的玻璃瓶里来回晃动,接着将它们倒入嘴里。
——让我来教你吧。等帝国完成之后你有的是机会慢慢学。
——我可是一个很好的老师哦。
酒瓶倒空了。
最后一滴液体从嘴边滚落,触到衬衫前襟,消失了。
看了一眼手中的酒瓶,弗朗西斯将它举高,狠狠地砸碎在阳台边。
视线与玻璃一起碎成千万片,割破他的笑容,接着被大海吞没。
只是……只是我多么希望……
……这次我真的说错了……
3
阿尔弗雷德喜欢在咖啡里头加奶和糖。
加很多很多。即使咖啡的创始人非常鄙夷于这种完全违背其初衷的行为。
太多的奶精糖浆容易使东西变质。
变质。发腻。腻到刺鼻。
不过这样就能盖过本来的苦味了吧?阿尔弗雷德想。
或者说其实这是一种不错的麻醉剂?
[喝吧!这是给你的。]
[Br!太苦啦!我不要喝这个,亚瑟。]
[苦?……嗯,大概是煮太久了。]
[好啦,再尝尝。这样呢?]
[……Hm,好甜!]
[下次记得在红茶里加奶和糖,至少六匙糖。现在满意了吧小家伙?]
[嗯!]
阿尔弗雷德曾经异想天开地思考如果把红茶加在咖啡里会怎么样。
……这样加进去,然后两种饮料相互融在一起?
……会不会变成古怪的味道?
……或者,爆炸?变成毒物?
——如果真的加了那么那个膜拜红茶的男人知道一定会鄙视他到跳脚,这点他倒是非常清楚。
想来想去也没个结果,出于某种微妙的执着又不愿去试。
那么,就算了吧。
摊着油墨斑驳的报纸,着眼。
巨大的黑体哥特字在头版上叫嚣得张牙舞爪。
一——二——三——四——五——六。
近乎六千搜商船被扣押。
一——二——三——四——五——六。
茶匙至少六匙糖。
阿尔弗雷德想,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跟他说海洛因里的毒物就是咖啡他都信。
[你变了,变得不会再为某些不被预见的理由而彷徨,不会再为它们而作出决定,我说的没错吧。]
弗朗西斯的话总是在大脑中浮起,空穴来风。
我想强大起来这个愿望从来没变过。我的决定都是为之而努力。
——所以说你还是猜错啦。
阿尔弗雷德略微轻蔑地笑了一声。
……那么动机呢?动机也没变吗?
也许变了,也许没有。阿尔弗雷德自己都不知道。
突然一下子变得非常恼火,看着报纸上那个六千的数据阿尔弗雷德紧蹙双眉到头疼。
接着莫名其妙就联想到以前每次问问题总有那么些时候亚瑟也是这样不耐烦的。
起码表情是。
——是因为无法回答吗?
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很多问题是无法回答的。他觉得。
无法回答的变化,就是成长吗。
——切,开什么玩笑。
摇了摇头试图晃掉那些胡乱的思绪。
——一定是咖啡里糖得放太多了。
没有多久,九年之前带着一身贵族酒气出现在自己面前高傲叫板,五年之前将欧洲才在脚下的男人正式宣告颓落。
弗朗西斯·波诺弗瓦。
反法联军向当年围攻圣女一样将他举高然后重重摔下。
投降。流放。全军覆没。
报纸上那个满脸胡渣的男人穿着一身囚服依样傲气,锐利的盯着自己。
脸被昏黑的油墨重印发花,只留下一双眼睛,看着北边的傲慢和南边的愚昧,看着亚瑟·科克兰在重创之中狂喜。
看的他阿尔弗雷德心寒。
[大人们的战争可是很残酷的哟。小阿尔弗雷德。]
……所以,即使输了,你也毫无怨言。吗。
好吧。
推了推眼镜阿尔弗雷德说,收起你那些胡乱的思想,是该你出场的时候了阿尔弗雷德。
——英雄要去拯救世界了!
目标,北美大陆!
——美利坚万岁!
所谓英雄,在这一秒诞生。
4
收到阿尔弗雷德来信的时候,亚瑟·科克兰的第一反应是惊讶。
接着是平静,还有些隐约的侥幸。
淡黄色的信封用黑色的口腊封好,规规矩矩打着一个J字。
哼,这小子居然还记得书信礼仪。亚瑟略带轻蔑地挑眉。
满眼的“未遵守”和“不尊重”。
垂眼斥笑。
好啊。很好。
意料之中。
我正愁着没有一个一举拿下的理由。
……这么多年下来阿尔弗雷德你果然还是那么孝顺。
半眯着眼睛亚瑟裹好最后一层绷带套上军服,将书信折了两折,放在贴身口袋里。
一甩战袍挥剑上马。
——出发!
就战争而言亚瑟·科克兰一向很自信。
即使在与弗朗西斯的争斗中元气大伤,对于自己的水军他也从不担心。
世界帝王的位置不是白坐的。
曾压制枭雄西班牙的皇家舰队,近百战舰各个威猛的像利齿鲸鲨。
而亚特兰提海洋则是他这深藏海盗的最好游乐场。
看着阿尔弗雷德那些七拼八凑的连舵都把不稳的半吊子,船舱里亚瑟·科克兰只是优雅地用纸巾将嘴角的红到发黑的茶渍拭去。
——不成气候。
半吊子式的笨拙稚嫩总是比较特殊。
打。跑。缴获战利品。
没有数量绝不纠缠的战术让亚瑟好气又好笑。
——逃兵!真不愧是他阿尔弗雷德的作风!
“不过是街头流氓组成的乌合之众,如何与皇家海军同台对战?”
抬杯抿茶,亚瑟·科克兰发出书信嘲笑着表示理解。
很久以后当一切都变成茶余饭后的闲话的时候,阿尔弗雷德曾经半开玩笑半挖苦地说亚瑟你总是嘲笑着反对别人啊。
他说亚瑟你太大意了。
傻瓜。亚瑟拎着酒瓶子说,小孩子的打闹,我怎么会当真。
阿尔弗雷德只是笑笑推推眼镜,端起手中的咖啡啜一口。
撇他一眼,亚瑟晃了晃酒瓶。
……当时的我怎么会去当真啊。
声音很轻,跟着液体撞在玻璃上,破裂成无数透明的水花消失了。
——还是,太大意了罢。太大意咯。
阿尔弗雷德从不正面回复亚瑟的挑衅。
开一枪就跑,连措手不及都像个半吊子。
迈着效率往北跑的半吊子。
眼见船只一搜一搜被系上星星和条纹,在骄阳的平原上,明媚如夜。
亚瑟的嘲讽只剩冷笑。
其实亚瑟的心理是很微妙的。
收回阿尔弗雷德的心思绝对不可能动摇,但他又似乎觉得,这样的战斗也挺值得期待。
得知三艘皇家海军舰被美军俘获的时候他居然还有隐约的畅快。
——这是我教出来的孩子!我亚瑟·科克兰看上的人!
随之而来的则是变本加厉的反击。
封锁。
阻截。
请君入瓮。
对大西洋的熟悉让亚瑟的军队喝凉水一样的来去自如。
直接将部队运送至港口喂到他面前,亚瑟骄傲的像个女王。
——恼火吗阿尔弗雷德?认清自己的天真了吗?
往北走?那你也要有走路的能力才行!
倒戈。
通叛。
懦夫。
有个叫底特律的年轻人甚至兵刃未血就缴械而降。
枪声夹杂着火焰与米旗共舞。
硫磺和木屑的粉末笼罩遮蔽天空。
阿尔弗雷德不置可否。
什么东西档上来了,挥开,接着往前。
敌人一个一个在眼前出现,然后消失。
血抹瞎了他的眼睛。
阿尔弗雷德不置可否。
跨过一具尸体继续往北走。
推了推眼镜堆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继续往北走。
阿尔弗雷德不置可否。
没有表情耸耸肩,啜一口咖啡。
阿尔弗雷德不置可否。
冷掉了的咖啡里氲着浓重的杀气。
阿尔弗雷德不置可否。
无理由杀戮。
过分莽撞行事。亚瑟用餐巾拂拭手背,小心自食其果哦。
一直向北,想直接将北美囊括于内?
这么明显的野心,连呼吸都沾染着血腥味吧?
阿尔弗雷德哟,将最后一粒子弹压入弹夹,亚瑟·科克兰站起身。
还是让我来教教你什么叫大人的战争。
——跟我斗你还是差的太多了。
5
——马修吗?你叫马修吗?
——。
——你想离开统治你的家伙吗,我是说,其实你可以走出这个封闭的栅栏哦。
——。
——跟哥哥走吧,哥哥是英雄。哥哥会带你去过新的生活。
——。
“来吧。”张开手臂。
“啪。”
阿尔弗雷德一向厚脸厚皮自认为是英雄的。
英雄肩负使命。
没错。比方说解放北方的使命。
英雄不拘小节。
他最以自己这点为自豪。
英雄拯救苍生。
实在是精当地恰如其分。
英雄都有一个悲惨的背景。
大概勉强合格。毕竟,离开自己最爱的人走掉这个背景也还算是满悲惨的。
英雄身边都有一位标致的金发美人来发展剧情。
的确,不过这位金发美人是站在对手的角度上。
——也算是不得不由其存在来发展剧情了罢。
总结了半天,阿尔弗雷德更加认为自己是个英雄了。
当亚瑟·科克兰听说英雄打着“解放加拿大”的旗号冲进北方的时候一张脸冷笑到抽筋。
而作为当事人一员的少年马修·威廉姆斯则是给了更为直接的回应。
啪。
一记耳光响彻天际。
阿尔弗雷德被打愣了。
阿尔弗雷德觉得不公平。
他觉得小孩子应该是很好对付的。
小孩子们崇拜英雄——至少他自己是这么做的。
要不然当年他也不会追随亚瑟·科克兰而去。
不过似乎这个同样和亚瑟沾点亲带点故的少年没他当年那么纯情典型。
……拉下脸来问那个抱着布袋熊的眼镜少年自己哪里不符合他意?
受挫的虚荣心立刻对他的想法做出严重抗议:怎么可能!
可恶,当年亚瑟是怎么把我弄回家的?
——还有,这个小鬼?
想到亚瑟,阿尔弗雷德莫名奇妙地觉得眼前这个跟自己有一定裙带的小鬼面目可憎了起来。
于是他决定,还是用大人的方式解决问题。
少年拖着他的熊蹦蹦跳跳扬长而去。
英国兵扛着他们的枪熙熙攘攘蜂拥而来。
战鼓再起。
举枪。上膛。开火。装子弹。举枪。上膛。
——战争是杀戮的无限制重复。
掩护。突击。中弹。倒下。掩护。突击。
——无论是横向还是纵向。
太多杀戮让阿尔弗雷德开始觉得力不从心。
身为英雄的不拘小节造成的无必要牺牲则将他推向一个更加不利的局面。
突击被无数次打退回来。
他开始惊讶。
同伴一个又一个地被俘虏。
他开始动摇。
众叛亲离。
……是不是,其实我做错了?
米字旗在眼前招摇升起。
瞬间莫名的愤怒冲垮了一切彷徨。
年轻是资本的原因不仅是因为他们有的是时间来改正错误。
还因为他们有足够的冲劲和行动力。
阿尔弗雷德第二次完美地诠释了这一点。
大换血。
在战场上这种举动无异于自杀。
不过阿尔弗雷德完全没有做出第二第三的其他考虑。
——英雄是不需要无谓后路的嘛。
笑的一脸骄傲,阿尔弗雷德将眼镜往上推了推。
如果说实话,亚瑟·科克兰并没有料到北方那个他连名字都记不起的少年的反应能如此干脆利落。
他以为他会跟他走。
就像自己当年带走他一样。
毕竟,独立,这是多么诱人的字眼。
只是,在外孤身一人自濯风雨的感觉并不好受吧。
麾下一干年轻人中只有他一个可以默默无声地站在门外,让雨浇的透湿。
成败萧何啊。
亚瑟突然有点理解阿尔弗雷德的心情了。
叹嘘半秒。
接着照样先发制人。
6
天上掉下了许多花。
红红。黄黄。蓝蓝。紫紫。
稀稀落落的,盖了阿尔弗雷德一整脸。
嗯……
撑了撑眼皮,阿尔弗雷德重新倒在臂弯里。
[喂。]
有人在推他。
[阿尔弗雷德,起来啦。]
嗯……?
努力支起头,阿尔弗雷德试图掀开眼睑。
花朵不停地落下,红椿,金盏,罂粟,山茶。
来的人站在阳光里微笑,一张脸模糊不清楚。
[阿尔弗雷德,起来,你忘记东西了哦。]
阿尔弗雷德想回应的。
可是一睁眼就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花也没有阳光。
更没有身后的人在推他。
书桌上摊着一份军用报纸,桌前的咖啡已经冷了。
碰——!窗外军队向着码头开火,炮弹炸裂开来,将海水冲上天空。
红红。黄黄。蓝蓝。紫紫。
推了推眼镜,阿尔弗雷德将那个梦收好。
叠了几叠放进记忆里。
他并不想把它忘记。
……起码,起码应该知道推他的人是谁。他想。
小范围失利。
相比于松懈的海洋,陆地则是显现出它硬朗紧绷的一面。
阿尔弗雷德觉得有些艰难。
只是有些艰难,并不是完全做不成。
换血是个非常铤而走险的举动但是他确实成功了。
正面交锋。
即使是血染白刃也照样赢得很漂亮。
交战,大捷,乘胜进军。
英雄没有做不成的事嘛。他想。
亚瑟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非常赞赏阿尔弗雷德。
朝气蓬勃的果断和魄力。就手腕的狠度来说阿尔弗雷德一点也不输给自己当年。
当然在他收到情报美军彻底换血规模性强化训练的时候愤怒依然不减。
不过随着愤怒一并鼓起的还有赏识和欣喜。
这样有征服价值的孩子出于自己麾下,他开始有点佩服当年的眼光。
——可是朝气啊,阿尔弗雷德,朝气也会害人哦。
年轻是资本,而资本是双刃剑。
小小的亮光已经让飞蛾冲昏了头脑。
真正的海洋,才是真正连接我们战争的锁链不是吗。
登陆!站在船头上亚瑟挥剑高喊。
…………
…………
Heaven today is but a way to the place I once called home.
Heart of a child, one final sigh as another love goes cold.
Once my heart beat to the rhythm of the falling snow.
Blackened below the river now flows
A stream of molten virgin snow….
…………
…………
阿尔弗雷德觉得自己可以赢的。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加重赏罚,翻倍操练。
清除了威胁北方的英国军队更加让他觉得气势大振。
回着头大喊:大家冲啊!胜利就在眼前!
话音像闪光弹一样映亮了半边夜空,在炮火中炫耀红褐色的美丽,温暖激昂。
接着,一柄冰冷的枪就从面前直直顶上他的心脏。
…………
…………
Living today without a way to understand the weight of the world.
Faded and torn, old and forlorn my weak and hoping heart.
For the child, for the light, for the heart I once had.
I`ll believe and foresee,
everything I could ever be….
…………
…………
亚瑟觉得自己是可以赢的。
当枪口指在阿尔弗雷德胸膛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认为自己已经赢了。
那个半大的稚嫩小子根本没有丝毫紧迫感可言。
仰视依然高傲的抬着下巴,目光从眼底投射。
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大的青年垂落双手,血液和弹灰在脸上调和。
一副眼镜架压堆出一脸嬉笑。
——好久不见,阿尔弗雷德。
回转头来阿尔弗雷德的笑容凝固一秒。
接着是更大更灿烂的笑容。
——好啊,亚瑟。你果然来了吗。你来看我了。
——少废话。扔掉武器。
——亚瑟我是英雄哦,英雄是……
——闭嘴。你已经输了。扔掉武器。跟我回去。
良久的沉默。
流弹和火星交织着绚烂,顶着胸口的枪管开始灼烧。没有温度的吞噬着皮肤。
反光的眼镜根本无法看清阿尔弗雷德脸上的表情。
只是在上扬的嘴角,堆砌的笑容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亚瑟·科克兰想,也许,是在拥抱发生的那一瞬间。
“不,我不能。”
枪管,被伸开的双臂和口中的话语一并包入。
同样被抱紧的还有亚瑟和他的一脸震惊。
——如果想开枪的话就开枪吧亚瑟。你指着我的心脏,这一秒我不会反抗。
——我不会放弃北边,也不会放弃我的家,更不可能回去。
——野心也好,拯救也罢。我的路,由我自己来走。
——亚瑟,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开枪吧。
——要不然你会后悔。
突然一下就愣住了。
看得见的,摸得着的,在眼前的,就这么消失了。
从内到外的消失了。
不见了。
其实亚瑟还依稀记得的,记得他所有的打算。
记得应该如何行兵,如何吃子,如何将军。
他记得他是可以赢的。
他是可以赢的。
只是,在这一秒,他似乎觉得自己每一步都走错了。
最开始的干净消失了。
不见了。
变了。
——最早的东西都变了都变了那么我们的守护还有什么意义?
有·什·么·意·义?
他突然很想高声尖叫,疯狂疯狂的尖叫。
大喊我们真是傻啊为了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争斗拼个死活输赢。
战争已经是煮老的茶,茶心已烂,不煮下去苦,煮下去更苦。
那么,我们还有什么输赢可言?
事实上绅士风度这里再次帮了他一个忙。
收紧了手中的枪亚瑟做的只是将阿尔弗雷德向前推开。
“走吧。”他说,“你可以走。”
我不会开枪的。
你可以走。
被头发遮挡,垂下的手没有看见阿尔弗雷德眼里的惊讶。
随即一个身影一甩军服,消失在炮火里。
“在大洋的那边等我!我一定,一定会带着胜利去找你,然后,完成我们之间的约定!”
…………
…………
For the heart,
I`ll never had.
For the child,
forever gone.
The music flows
because it longs,
for the heart I once had.
…………
…………
——你知道吗亚瑟。
晃了晃酒瓶,阿尔弗雷德摘了眼镜的脸略微泛红。
——那是我第一次,第一次被人用枪指着心脏。从正面。
——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是啊。亚瑟抬眼,并不看他。语气略微不耐烦,我知道我知道。
——你明明……明明可以扣下去的。扣下去就胜利了你为什么不呢。
——啊…那是因为,因为……
没有来得及说完的话和亚瑟一起栽倒在酒桌上,接着被打包送回了家。
因为,因为什么呢?
阿尔弗雷德经常会想起这次谈话。
却又由于虚荣心作祟,从来不去问。
他那个时候,究竟想说什么呢?
而另一边的亚瑟根本已经不记得那次胡乱的谈话了。
他只是疑惑着思考。同样的问题。关于战争的,关于决策的。
……到底是为什么呢?胜利就在眼前,马上就要赢了的时候。
为什么,又放弃了?
他曾试图回想,但总是被无比纷乱的思绪缠住,于是作罢。
…………
Time will not heal a Dead Boy`s scars.
…………
其实连亚瑟自己都不知道,对于那没有扣出的扳机早在1814年8月24日当天他亚瑟·科克兰就已经给出了一个让阿尔弗雷德哑口无言的理由。
[如果想开枪的话就开枪吧。你指着我的心脏,我不会反抗。]
[我不会放弃北边,也不会放弃我的家,更不可能回去。]
[野心也好,拯救也罢。我的路,由我自己来走。]
[亚瑟,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开枪吧。要不然你会后悔。]
……哈哈,是这样吗…阿尔弗雷德啊。
你果然还是那么傻……
什么时候你才会发现,曾经满口的保护拯救,其实所谓拯救的心早已变质了呢。
变质到,能那样一鼓作气的说出。
……还不明白吗,你已经不是原来的你了。
即使,即使我真的开了枪,强迫你回来,最后的结局也只会是两败俱伤而已……
两败俱伤。
而受伤的弱者会被所有人蚕食分解。
这种争斗根本是无所谓输赢的。
就像从来不加糖,煮老发苦烂了心的茶。
——断了苦。继续更苦。
…………
Time will kill....
…………
[……在大洋的那边等我!我一定,一定会带着胜利去找你,然后,完成我们之间的约定!]
好吧,走吧。快走吧。走啊。
你有你的承诺,你有你的梦,你有你的咖啡。
我有我的作风,我有我的尊严,我有我的茶。
也许某一天你会成熟,会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再次出现来履行你那荣耀的约定。
…………
For the heart I never had.
For the child forever gone.
The music flows because it longs,
for the heart I once had.
…只是,属于我的那个,在阳光底下那个抱着兔子,坐在桌边擦头发晃着腿的少年,已经……
再也回不来了……
7
战争结束于一八一四年冬。
双方并无很大的规模,死伤牺牲也不算多数。
对霸主亚瑟·科克兰的压制给阿尔弗雷德赢来了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声,于是也没有人去追究他那“解放北方”的真正原因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每一个角落都忙着自己的事情。
阿尔弗雷德的兴趣开始逐渐南移。
再一次遇见那个北方少年的时候阿尔弗雷德依旧歪着头堆起笑容跟说:嗨。
少年是什么反应他早就已经不记得了,就像忘记他名字一样理所当然。
亚瑟·科克兰则是一如既往的继续投入他那满世界坐地收租的地主生活,连大洋对面的事连知都不乐于知道。
阿尔弗雷德的生活开始慢慢走上正轨。跳动,莽撞,生机勃勃。
不过似乎有些什么改变了。
他开始做一些东西,奇奇怪怪的,有些有用有些没用,总是想给别人看。
写了一些文字,唱了一些歌曲,画了一些画,不论好与不好也总扔给别人看。
生活很充实。
只是有什么改变了。
有的时候他也会邀亚瑟出去喝酒,极少几次甚至还拉上弗朗西斯。
三个人喝的一滩烂醉,接着开始怀古伤今。
而那种微妙的改变总能让阿尔弗雷德从醉梦中瞬间清醒,然后开始厚着脸皮的有意识打趣。
改变的到底是什么呢?
他很想知道。就像想知道那个梦里推他的人到底是谁一样。
某一个宿醉的夜晚,他又重复了那个落满花朵的梦。
——阿尔弗雷德,起来,你忘记东西了哦。
突然一下他似乎觉得那个忘记了的,其实就是改变了的罢。
……不过,到底忘记了什么呢。
或者,我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忘记的呢……
阿尔弗雷德抬头,窗外弗朗西斯送的自由女神亭亭玉立。
[阿尔弗雷德,起来,你忘记东西了哦。]
8
——啊,美国先生,抱歉。
——嗯?
——咖啡豆没有了,大概煮不了咖啡了呢。
——是吗…橱柜中没有别的豆了吗。
——嗯…很抱歉。不过,柜子里有很多茶包哦。
——哦……
那就帮我泡杯茶吧。托里斯。阿尔弗雷德推了推眼镜转头说,记得要加奶,还有。
嘴角堆出一个疲惫鲜活的笑容:
“六匙糖,不要忘记。”
END
首發于16.04.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