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于三字母中后期。
《火絨草》之前篇,同中短篇,角色結合原作人設+作者理解。
略文藝。
太長,文章分作兩篇。
《火絨草》之前篇,同中短篇,角色結合原作人設+作者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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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長,文章分作兩篇。
Tourniquet
基尔伯特醒来的时候,太阳最猛烈的势头已经落下去了。
晒了一整天的基尔伯特觉得全身似乎都在隐隐作痛。疼痛的感觉像被电击过后形成的余波一样在每一缕肌肉纤维之间跳动闪烁,又变成了很多条蛇在身体里四处穿梭,从指间到手肘到下肢膝盖脚踝,一路上战栗像花一样沿途绽放,最后交织一起在前胸,鲜红色从束缚里渗出来,聚集汇成一朵巨大的红色罂粟妖冶绚烂。这真是一种恶心的感觉。基尔伯特想,恶心,而且熟悉。
没什么力度的阳光抹去了刚才的毒辣脸从窗口斜斜的射进来,狗腿地贴在床上脚边。基尔伯特挪了挪,试图挪进床铺上的光斑里。阳光印在脸上,给他的眼皮灌满红色的液体——那同样是一种相当恶心的感觉,你看他甚至还有更加恶心的颜色了不是吗——充盈着,他睁开眼睛又闭上,然后再慢慢睁开,伸出右手遮挡直直刺入瞳孔的阳光。没过多久太阳便彻底大势已去,只剩一个涨满液体的红球坨在天边。基尔伯特觉得有些饿,他半坐起身来,几乎毫无支力点地佝偻在大床边沿。基尔伯特就这么佝偻半坐着,不想动。缺少血液的身体经过一整天灼晒似乎有点发酵,血管微微膨胀起来,头很晕,有点像醉酒的感觉——介于他酒量很好,真正喝醉的时候并不那么平常所以,他可以说是相当的珍惜这种感觉。他直了直脖子伸出手,安静了一会,然后试图用瞳仁射出刀光剑影去拷问手指缝之间那坨红彤丰腴大圆球现在是什么时刻。
红球很忠贞,没有回答。
于是拷问大爷悻悻地皱皱鼻子撇撇嘴,表示不屑一顾。
舒展一下挡在眼前地手指,基尔伯特仔细观察了阳光在手指周身镶上的红边以及那些被红边装裱的越发暗红的血迹。接着慢慢握拳,指尖的血液在一瞬间涨紧然后松开然后再涨紧,微微有些刺痛。这些刺痛充斥着他每一根手指,在他尝试性触摸自己身体上的伤口的时候造成了一种奇妙的镜面反射式的疼痛。基尔伯特甚至无法辨别那些疼痛时来自于手指还是来自于身体上的伤。这真是神奇。他讥讽。
基尔伯特·贝什米特身上最容易出现的东西只有三样,伤疤,血迹和绷带。这是理所当然的。就像弗朗西斯·波诺弗瓦身上只会出现酒气与吻痕,安东尼奥·卡里埃多身上只会出现盐巴和番茄渍,也是理所当然的。
此刻他正勾着头,神经质地盯着前胸白色绷带后面那些理所当然的玩意。基尔伯特伸出手指轻轻去戳,绷带上稍许渗出的血迹不很新鲜,浅浅洇湿在白色上写出一笔刺眼的鲜红,有点类似于贵妇用浓烈的朱砂新描的嘴唇。支楞着的手指均匀地划过前胸最后在上面画了一个叉然后溯流而上,肩胛,大臂,小臂,胸腹,点过的地方没有一处光洁完好,愈合的没愈合的伤疤交错纵横像大地的裂口又像可怕的笑容。那,肩膀上一道,是叫那些东边的家伙砍得。小时候跟在骑兵队里头混,他大爷的还什么都不知道就被拖出去打仗迎接那些土耳其家伙,那些个大蒜头巾的土耳其人一个个挥着大砍刀张牙舞爪的像一群蟒蛇张嘴撕咬射毒液毫不含糊。智商也像爬行动物那样的低。哼。基尔伯特鄙夷的笑笑。腹部到后腰的一条是阿拉伯人的杰作,啧啧,真深啊当时砍得他差点以为腰已经成两截了…小腿上是因为和东欧北边那个混蛋斗殴结果掉到湖里被冰渣子磕的…恩,还有……膝盖,哦对膝盖。好像感觉似乎又要疼起来了啊,讨人厌的小鬼真全败你们之赐……
基尔伯特伸手捏了捏膝盖,骨头发出一种危险的咯咯声。还不就是和那个东边的假姑娘——内讨人厌的别扭小鬼叫什么来着恩?好像是一个什么什么鸟的名字,还有一忠心耿耿不可小觑的跟班的内个。他已经记不清了。反正,打架的时候偶尔失误被砍的嘛。以他极少失误的基尔伯特大爷的话说应该是“年轻时候的不懂事一不小心跌了一跤”。不过就这跌的一跤让他从那很年轻的时候开始就有间歇性的关节疾病,最直接的后果是只要连续打仗尤其是打阴雨连绵的仗那么他大爷的膝盖就会非常干脆的高调发动民主反革命那些,就都是后话了。
然后最后是前胸。啧啧。新鲜的伤口还有血迹渗出来,狠狠的两刀差点没劈断肋骨。看他个矫情贵族少爷,砍起人来倒还真是快准狠,干脆利落毫不留情。基尔伯特轻斥了一声。轻轻用手指在前胸绷带的红褐色上随意点按然后再把手举到眼前,指尖上沾了薄薄一层血迹,娇艳的鲜红很快被空气氧化成暗红。他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放在鼻下闻了闻接着又仔细看了看,最后伸出舌头将上面的血迹舔舐而去。唉唉,这味道可真不好。他撇了撇嘴。
毫,不,留,情啊。眼镜贵族少爷,毫不留情。这个好像不是你们那种贵族擅长的吧。或者应该说,跟我玩这套的你是不是有点,叫什么,班门弄斧?
——骑兵部队死伤严重本人都深受火炮部队重创险些落马传说中的贵族少爷,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你觉得谁比较不留情恩?
——退兵吧傻瓜!抢地盘?管你是谁你觉得你能抢得过大爷我?恩?
基尔伯特得意而讥讽地哼了一声,嘲笑了作为对手的贵族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并对现在的状况表示满意。半躺下身趁没有什么气势的阳光渲得整张床铺血光潋滟,基尔伯特伸伸腿,让它们浸在血光里,酸胀的膝盖瞬间灌满温暖,他挪了挪重新把自己扔在大床中央,松懈而惬意。
然而造物主总是不喜欢看到一个人太爽太惬意的。就比方说现在的基尔伯特·贝什米特大爷。
如果要问基尔伯特在这个世界上最爱什么人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回答:本大爷自己。但是如果要说他牛逼哄哄大帽子基尔伯特·贝什米特大爷在这个世界上最尊重,最爱戴,最敬仰什么人的话,那么答案这毫无疑问的程度是一样的:
“老爹。费里德里希二世,大帝。”
费里德里希大帝在心中的地位之高对于基尔伯特来说那是相当理所当然不需要任何质疑,它甚至可以上升到某种类似信仰的高级成度——当然他大爷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并不需要所谓信仰那些神神叨叨的玩意——甚至在他死去后很久很久他都会时时去祭奠,毕竟他怎么也没有办法抛开那种无人理解无人引导的悲壮凄凉感——当然这种悲壮凄凉出现在他身上是极其别扭和不协调的。他是谁?他是大爷基尔伯特·贝什米特!从烧杀抢掠中崛起在铁马军歌中摸打滚爬的大爷基尔伯特·贝什米特他要那些个姑娘样的悲壮凄凉干什么他又不是什么感性到怜悯苍生哀商叹夏的姑娘贵族!不过说回来悲壮凄凉也没怎么像费里德里希老爹教育的那样干一架刀光剑影血里泥里打个滚还是一条好汉吧?只是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刻基尔伯特躺在大床的中间想着他的亲亲老爹大帝,回忆着他带自己东征西讨,他授予自己的佩剑,他的加冕仪式。
阳光从彩色玻璃透过射入殿堂,皇位,华丽的礼服,站在两边的侍从,贵族和大臣,牧师,长长的地毯,单膝礼,俯身,稍显文质彬彬的青年,逆着光的脸,伸出的手,厚重质感的手套。
[我的将军,基尔伯特·贝什米特。你是我的骄傲。]
坦白说,就是从的那一刻起一向骄傲不羁的大将军基尔伯特·贝什米特便心甘情愿毫无怨言地拜倒在费里德里希大帝座下,并献上他至高无上的忠诚。基尔伯特闭着眼睛点点头表示肯定。那一刻永远以最清晰地姿态保存在他大爷基尔伯特心底,即使后来费里德里希老爹大帝真的变成老爹即使后来时过境迁改朝换代人去楼空的时候,基尔伯特依然能从他那里看到他当时的身影,年轻人,却神明一般的,炽热,不可触碰。那些话语,那些要求,严厉的板上钉钉的规则永远和之一起烙在那里,很多年过去即使他遇到只是些庸人,平凡者和懦夫,或者一些异样画葫芦的作势上司,他都会凭借着他那些心底的烫金文字一个人沿着道路走下去。面对更加强硬而铁血但是暴躁疯狂的人,基尔伯特忠诚按照他的吩咐狂热扩张征服世界之下,心里依然会鄙夷和嘲笑:嘿,小子。你差的,还,很远。
不过,当时礼堂里被闪花了眼的将军基尔伯特·贝什米特并不知道眼前这个除了一双老鹰眼睛以外没什么特色,甚至可以是说是相当文弱的年轻人会给他造成如此深刻的影响,他只是凭借着本能作出最妥帖的回答。
[是的,我的陛下。]
基尔伯特,你是我的骄傲。每一次胜仗每一次实行一个成功的决定老爹都会这么说。他老鹰一样的眼睛总会变得极其锐利闪亮,闪出一种很精明又洞悉的喜悦,对着座前人,整个人散发出造物主一般的光辉。基尔伯特你是我的骄傲。躺在床上闭着双眼,基尔伯特觉得,流血流汗,最值得最成就的一刻大概也就如此了罢。
你是我的骄傲。
是的我的陛下。我会用我最至高无上的忠诚和勇气来接受您这份厚重的嘉奖并努力做到受之无愧。
回忆永远美好,不过现实似乎并不像回忆的那么梦幻完美。这个道理就像上帝绝对不会让你太爽一样理所当然。比方说,现在这位这位造物主一般的老爹大帝正站在门口。准确的说应该是,这位作风严谨,军纪极其苛刻有如造物主一般的费里德里希大帝正站在门口。
于是怎么?
于是这位骄傲基尔伯特大爷的这种松懈而惬意大靶子便自然而然的被严词利语射成了刺猬。
“将军,基尔伯特·贝什米特,你睡够了吗?还想睡到几时?!作风松懈如何惩治你忘了?”
—·--
凭良心说费里德里希大帝在军队纪律上还真不算魔鬼。真的,他也没怎么,最多就是纪律条款多了点,技术性要求高了点,总的来说就是所有事都得听他的,所有人都得听他的,就这样。这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作为军队一员的基尔伯特·贝什米特搔着脑袋如是说。严?噢对是满严的打败仗那是相当不被待见的因为松懈而打败仗更是众矢之的的几个月前他基尔伯特领军因为轻敌而造成整只军队被围困可没给他带来什么好果子吃。不过严些又有什么关系呢?上级下命令就听,宣布开战就拼命这本来就是最简捷的军人之道吧,反正他基尔伯特是觉得生活井然有序,征服并强大着,这种状态远远超过小的时候混乱的南征北战甚至优越于为勃兰登堡效力的时候。毕竟在他们而言,强大并保持强大甚至扩张兼并实践更加强大就是成功。
老爹是严厉的,但是他很强大并且能带来强大。所以我献上我最高的敬意与忠臣,在他身左为之效力。基尔伯特觉得这就像他身上频繁出现的伤疤那样理所当然。
于是被严厉的言辞以及带有强烈警告性质的处罚教育之后,基尔伯特照样能兴致高涨地努力维持一个国家中心的庄重形象,昂首阔步踏进商讨征战的会议室。
就基尔伯特而言,能保持如此形象当然不全是因为对老爹费里德里希大帝的无上尊敬敬仰——虽然他在基尔伯特心里已经是最高的位置了没有人可以取代!——这次战争本身对基尔伯特来说就是一支相当好的兴奋剂毕竟,没有哪个地方能比西里西亚更加富饶充满诱惑,而且想到占领它这个行为能给与作为对手的矫情贵族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带来多大的冲击和失利仅仅这一点就足够让基尔伯特兴奋很久,他的确好大喜功,不过在此同时对于这种给对手强烈刺激的行为他大爷则更是乐此不疲。
——虽然这种举动理性分析来看似乎有点像小孩之间打架。
吱呀——。会议室门被推开。
“那么会议开始,关于现在的整体战况,是这样的……”
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大陆上的强者,欧罗巴的贵族。占据欧罗巴大陆的中心,对于神圣罗马帝国享有一定的控制权,是其座下的第一骑士。相对优越的地理环境让他稳稳地立足于欧罗巴这块各势力日益强大的土地并保持着自己强大不倒,在整个德意志诸国中有着不可小觑的威信和领导能力。
“……在奥地利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我们突击了西里西亚,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的军队毫无反抗能力,作为首府的布雷斯劳彻底陷落,这些都是出于我们计划意料之内的,但同时,依然有以个孤立堡垒坚守不陷,其中以尼斯堡为首。我军并不擅长于围城战,尼斯堡的围剿是由我亲自带兵出任,围困剿灭战术持续到三四月份,而四月敌军两万从西里西亚东面而入,领军者是埃德尔斯坦手下的两员将士称摩拉维亚,莫尔维茨,以及其上司元帅奈博格。此场战役作战十分激烈,一向以骑兵队著称的奥军更将自己的军事实力发挥淋漓,而我军因为火炮的优势又得以势均力敌,激烈交战最后因奥军不敌炮火袭击而退兵。……”
同时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对于文化艺术的发展亦是绝不放纵手软。这个古典贵族出身的骑士同样完好的保留了贵族特有的高雅的艺术造诣和无上的文化素养,弹得一手好钢琴以及著有的各式古典歌剧都让他国艺术家们唏嘘不已。
“……事后我政府亦立即致信巴伐利亚,萨克森先生以及法国弗朗西斯·波诺弗瓦先生要求结盟,围攻奥地利以加强攻势。今年一月,由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亲自带领军队主动向巴伐利亚发起进攻,以逼迫其退出战争更从而进逼波西米亚。非常及时的,波诺弗瓦先生的军队和萨克森先生的军队当时已集结完毕,并由我带领逼至奥地利埃德尔斯坦的老巢边境,从而做到围魏救赵。而之后我军直接调兵北上的行为则由其卡尔亲王亲帅的三万军队所抄路围击,从而五月,在查图西茨,会战爆发。……”
就这么一个人。骑士,贵族。高贵,典雅,完美无缺。难道不是非常值得征服吗?
不。低着头,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前听着情报汇总和战况分析的基尔伯特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对自己说。不不不,那些都不重要。还差了最重要的一点。
“……会战之后互有胜负。但奥军整体的损伤大超过联军,我军,从而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宣布退兵,并于六月初决定向我方求和。但是——他对于西里西亚的态度是何等的强硬我希望在做我等每个人都有一个比较全面的认识。即使奥地利签合约委曲求全割让了西里西亚,以那样的态度和实力,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绝对会再发动战争来将其夺回,而且这种战争并不会仅有一次而应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实·力。强大的实力。
没错,强大的实力。基尔伯特交叉地双手抵着额头,隔着手套他把它们捏的咔咔作响。强大的实力。这是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最具有征服价值的一点。神圣罗马帝国的实权掌控,德意志众多邦国的领导者,如果征服了他那么所带来的利益和荣耀会是什么他基尔伯特根本想都不用想!哈哈俯首称臣?高傲无比的眼镜贵族?兴奋就像火苗一样窜上来,在脸上划过留下一道戏谑而讥讽的微笑。
“……对于他们在委曲求全之外可能会有的举策我们决不可掉以轻心,再次发动战争只是时间迟早的事,而四处结盟,会是其挑起战争的必经辅助手段,但不一定会先用盟军来对付我普鲁士。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是高雅贵族出身,相比于达到目的,他更在意手段和方法是否合理得体并达到利益之最大化,对于西里西亚他绝对不会放手但介于之前已签订了条约一举而言,埃德尔斯坦并不会立即对其发动讨伐之征战,而更可能借助盟军的力量四处讨伐,尤其是我方阵营中之盟军从而做到各个击破和士气积淀,这些都是可以被预料到的,也是我们需要即使防范和注意的。千万不要忘了,这些举动的最终目的依然是直逼西里西亚,收复失地。而我们的目的,西里西亚也只不过是一个,序章而已……”
hm,大爷我已经……
“奥方已经与我方达成求和协议,允诺割让西里西亚及格拉茨公国于我普鲁士,从而保证两国停战。基尔伯特·贝什米特将军!”普王费里德里希陛下的声音突然提高,基尔伯特应声起立。
“是的,我的陛下。”
“合约的签署定在一个月之后,我与你一同前往。”
……等不及了!
基尔伯特欠了欠身行礼,动作之优雅与嘴角勾起的挑衅和眼中散发的傲慢玩味在一起,勾结出狩猎者才有的危险气息。
“遵命,我的陛下。”
当时的基尔伯特·贝什米特对于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并没有一个非常完备的认识,或者应该说,在当时的基尔伯特心里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这样一个人并没有什么感性化存在的实体概念,最多只是从战报信息中分析出的“强大”“贵气”“典雅”之类的抽象形容词以及一个“神圣罗马第一骑士,德意志诸邦领导者,文化气质贵族”的平板剪影而已,毕竟他大爷一来记性不怎么好二来并没有和这位传说中的第一骑士贵族打过什么特别让人记住的交道。从小开始跟着军队四处讨伐,稍微大些和东欧的两个假姑娘打架输掉被迫称臣,再大点和勃兰登堡相依为命,由他帮忙打去了对那个讨人厌东欧假姑娘的臣服之契——勃兰登堡!兄弟够格纯爷们!牛逼哄哄的基尔伯特大爷如是说——长大以后自力更生,然后就遇到了费里德里希老爹这样,所以,真正要说正式接触只能算上个月才停火的那场战争了罢。
不过基尔伯特对于罗德里赫这样一个存在也并不是完全一无所知的虽然他记性不好,但对于这样一位在欧罗巴大路上相当之有名的强者还是有一点掂量的何况他还是对于自己所属的德意志诸邦中最有发言权和领导权的人之一,从利益上分析推断存在这种事情对于基尔伯特来说怎么也是必须的吧。不过在战场上他真正亲眼见到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本人的那一刻,他只觉得他所有感官都受到了极其强烈的冲击和震撼。哦是的。震撼。
那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一个高贵的,气质并艺术的,完美没有一丝折痕的,身影,在战马上率领骑兵队挥剑厮杀,在火炮血雨残肢断体之间穿梭却完全污染不了他的凌然和高贵之气。血溅上他素白的脸颊甚至污了些许他文质彬彬的眼镜,白色军服殷红着依然笔挺,没有任何破败颓然的迹象,双目极其清澈无欲,绝决敢比天人,面对联军的围攻,身处彻底劣势依然着手套挥剑高呼着带领骑兵队冲锋,以及狠狠给自己的那两剑,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和优柔寡断,甚至还带了胜利的自信和稳重!那种气势像极了渗透了黄昏中率领天使军团与龙作战的大天使长米迦勒,除了惊讶惊艳之外他基尔伯特大爷甚至都有些敬佩了!临大危而不乱这需要什么样的自信和实力才能做到?哪是那些娇生惯养的区区贵族之辈能完成得了的?
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
在那些“骑士”“贵族”之类轻飘飘的形容词之上,基尔伯特·贝什米特将军郑重地在自己的记忆词条里头工正不失张扬地书写了这样一笔:实力者。沉稳而强大。
这样的一个印象又在后来的种种中被一次一次的扩充详细偏正甚至推翻。战争谈判拉联盟,可以这么说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这个人的多变和统一性让基尔伯特非常惊讶——尽管他大爷一直对自己对人的见识表示相当的心高气傲,可在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身上他却总能发现让他在意的东西,闪光夺目。那些杀戮的平和的,强势的温润的,果断的优雅的全部糅合在一起,相互矛盾又相互统一和谐,这让基尔伯特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不过当然,这些也都是后话,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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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一七四二年,七月,二十八日。柏林。
当基尔伯特跟着上司费里德里希走进会所的时候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已经随上司在席上入座了。走到自己的席位做好,基尔伯特掏出怀表,表针指示离约定时间还有将近三十分钟。对面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坐在席位上面目严肃,大体白色的军服和少数几处深蓝凸显的其肤色越发苍白,从而使其下巴上的一颗小痣十分明显,微微皱眉一双眼睛在眼镜的金属细框后散发出冷冽味道。他的双手被白色的手套包裹的十分纤细修长,非常礼节性的交叉摆放在桌前,上身直直与桌面有相当的距离,脊椎笔挺,双腿并拢收于桌下。切。装腔作势的贵族。基尔伯特瞥了他一眼接着垂目看看自己的二郎腿,讥讽。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的脸非常白,苍白,没错。鼻子很直,嘴唇很薄,颜色很淡,大概是因为缺乏血液的缘故紧紧抿着,形成一种略带青的紫色。哈哈,中炮落马的感觉大概很不好受?基尔伯特想,看来那火炮威力还真大。没多久他又被费里德里希老爹的声音吸引过去开始注意起那份举足轻重的合约。
自始至终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都没有看基尔伯特一眼,一眼都没有。他的视线一直聚焦在合约上时不时蹙了眉和他的那个十分强气的女上司讨论几句,声音轻而温润,他的德语发音相当奇怪,有些难以辨认,不过却能很强烈的感觉到对方那种不温不火的沉着气度。这些都让基尔伯特对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产生了些异样的恼火和莫名的感叹,不过很快都被他大爷用“矫情的假正经贵族”之类言简意赅的大帽子一笔盖之。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轻快而不清楚的讨论被一个推眼镜的动作结束,基尔伯特突然觉得他的眼镜无比的碍眼和虚伪,如果能拿掉他的眼镜就好了……他想。
合约规定,奥方将西里西亚于格拉茨公国割让与普鲁士,且两国停战。埃德尔斯坦的那个不好对付的姑娘上司似乎对此点相当有微词言辞激烈了几次不过都被他身边那个文质彬彬的眼镜贵族男人用那种温润但难以抗拒的低语给劝住化解,这让习惯于高震幅喊叫没理声也要高的基尔伯特·贝什米特大爷又神奇了一把。老爹,基尔伯特说,老爹你说这个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到底是什么样的来头?
来头?费里德里希大帝和他轻声低语,他的情报你不是都很清楚吗?
嗯是啊神圣罗马的骑士,德意志联邦的掌权者,有实力但是很矫情的贵族。基尔伯特绞着一双手,把手套搓成了麻花。
——嗯。那怎么突然问?
没有,我就觉得吧,基尔伯特很认真地顶着普王费里德里希。
——他和您好像有几分相似。我尊敬的陛下。
——……
合约的整体协议达成得非常之快。作为战败国的奥地利本身似乎对于合约并没有太大的微词,当然至少没有非常非常明显地表现出具体不合作的态度来——不过谁知道那个一脸波澜不惊的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呢,脸上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对于上司的劝导也都黏黏糊糊模棱两可,其实是相当不高兴的吧恩?毕竟西里西亚是奥地利最最富饶的一个省就这么被轻易拿走了肯定不可能毫无怨言吧。切,也不过是虚伪矫情的贵族。作为气势高昂战胜国的基尔伯特·贝什米特将军翘着脚靠着椅子背,打量片刻便挑了下巴鸟瞰对面,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对埃德尔斯坦虚伪的镇定表示不屑和讥讽。
签订完成。双方行礼。接着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边和他的那个不好对付的姑娘上司便要往他们下榻的地方去了。
那位叫玛丽·特雷西亚的强势姑娘站起来象征性的行了下礼便走出去了,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推了推眼镜站起身,欠身礼优雅而不失稳重,抬头扫视了面前的人一眼接着转身随他的上司而去。四目相对,非常短的时间,基尔伯特愣了一下,下意识回了一个礼,接着目送着他们远去。那么,我们也走吧。费里德里希大帝命令负责官员整理好相关文件,接着对基尔伯特说,我的将军。
遵命,我的陛下。基尔伯特轻轻颔首。
合约签订用了将近整一日,从而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和其上司今日便就下榻在柏林。
基尔伯特当然是,呃,知道的,毕竟怎么说也是他大爷的地盘他大爷做东。尽点地主之谊的意识,以及他大爷本身对于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这么一个人产生的或多或少的一点兴趣也不可能立刻就消下去——他基尔伯特大爷觉得有点意思的东西,本又是猎物,还是强大的猎物,怎么可能不去访个究竟呢——所以,当作为普鲁士的基尔伯特·贝什米特将军出现在作为敌对国的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先生下榻之处的门口的时候,一切也就顺理成章理所当然的被他大爷自己给欣欣然接受了。
普方给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一行人安排的是一座专门接待各国来使的偏殿。宫殿有点老旧,墙壁的色泽早已剥落,石砖隐然而出,低矮处爬上了一些藤蔓,深绿色的叶子巴掌大小,一片一片贴出一个苍重的建筑,宫殿的柱子和大门上装饰着一些艺术花纹,狭长而柔和,黏着而跳脱,整个店堂带点高耸的味道,乳白色的柱子和墙体滑腻的向上延伸在殿顶相会水乳交融,形成交错的图案,墙体高处是狭长的玻璃窗,被分割成很多块紧密而有序的排列着,抛光处理的大理石地面略微发亮,微微映射这墙柱上并不复杂的条形花纹,初入眼轮廓鲜明接着又不怎么清楚的消失在石头本身的花纹中去。大理石地面一直延伸向走廊底,那里有一个装饰性的雕饰,简洁而有力,两侧的墙面上挂满了彰显征战的油画,红色,黄色蓝色的色块交错,白色的战马,黑色的土地,阴沉的天空,都有种基尔伯特说不出来的味道。
不过那些又有什么重要的呢,他大爷本来就对这些扭扭捏捏涂涂抹抹的艺术玩意没什么兴趣至于他们具体怎么扭怎么涂还不是都差不多。无所谓地穿过殿堂,忽视装饰柱上的那些雕塑油画,踏着军靴夸夸,基尔伯特来到接待室门前。
门关着。
门板上同样装饰了那些简洁的花纹,大气而清爽。刷了漆的门把横枝,尊贵而典雅。
似乎上了锁,关得很紧。
到基尔伯特在门前站定的那刻他才觉得此举相当的不妥。不,不是不妥,应该说是每次过分随心所欲和一时兴起的行动,在他真正冷静下来面对的时候总会让他有些微妙的理亏。先做后想的习惯容易让他陷入这样一种微妙的无理立场——他已经因此被老爹教育多次了——他大爷基尔伯特贝什米特是一个讲理的人!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就是他自己都觉得相当说不过去——难道他要说“因为我觉得这猎物有点意思想看更多的意思所以来访”吗?老爹如果知道还不知道会气的怎么瞪眼吹胡子——虽然他没胡子——呢!于是,站在招待战争对象的门前作为战胜者一方的基尔伯特·贝什米特将军,最终决定:为他大爷的这番来访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至少要说的像个那么回事。他看了一眼远远的走廊尽头,摸着墙壁边走边想。
他,基尔伯特·贝什米特,作为战胜国的一员,高姿态来访。
不,这肯定是不对的。先不说作为战胜国的一方再签订合约的当晚出现在战败国来使下榻之处似乎并没有什么道理——不合礼数?礼数算是个什么东西他大爷从来不是在乎那个——除非这算是,示威?——别开玩笑了示威?我需要示什么威在战场上直接就将他打趴下我需要示什么威——好吧就算是以单纯的谈判双方的立场,可这样的立场似乎也没有任何理由来找谈判对方的不是吗又不是条约有什么疏漏或者不满的。
好吧那么就什么立场都不带。基尔伯特抬起左手捏了捏右手,隔着手套,骨节被他捏的啪啪直响。什么立场都不带那么就是私人来访,可是,就算是私人性质来访不带任何立场倾向那么,他访的什么呢?双手交叉抱在脑后,基尔伯特停下来转身靠在墙上思考这个如哲学一般高深的问题。亲人?除了他们都属于神圣罗马帝国这一块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勉勉强强算是他基尔伯特名义上的兄长以外完全没有任何所谓亲属性质的联系,故该理由不成立。朋友?他们才正式见面一天,还是以战后签合约的形式见面的还朋友,敌人还差不多。管辖者?恩,还没达到不过他基尔伯特大爷会努力的。合作对象?胡扯个什么明明就是打击对象。人和人之间还有什么可以相互访问的关系来着?哦对了还有一种。情人。这个理由好啊,哈哈哈。靠在墙边上基尔伯特蹬着军靴的脚一下一下点着地面,他大爷的基尔伯特你没睡醒吗?他大爷的这位轻轻踢了身后的墙面一脚讥讽的笑了一声表示严重不屑。
罢了罢了,不就是有兴趣的猎物么。挥了挥手基尔伯特重重踏了地板一下然后离开墙面,站直了身体。西里西亚不会让出进一步的扩张肯定会按部就班的进行,之后有的是机会交手和见面,一点一点的掠夺,追捕,堵截,那样岂不是更有意思。——既然是猎物,那么就跑不掉。基尔伯特贝什米特将军如是说。想到这里,大将军基尔伯特推了推自己的帽子便转身掉头打算走人。踏着军靴从走廊尽头一路过来,硬质鞋底和地面碰撞的声音在长廊里回荡,清冽可闻,空谷传响,哀转久绝。基尔伯特突然想起每一次开军事会议费里德里希老爹最喜欢的就是踱来踱去,边踱边说,一双军靴将会议室踏的夸夸直响。想到老爹基尔伯特突然记起他说过的关于西里西亚的具体处理和奥地利防范之类的事项讨论,那是什么时候……?今天晚上?希望自己没有错过才好。
走着神基尔伯特路过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的那扇房门。
接着,门从里面开了。
基尔伯特觉得如果自己的反射神经没有那么灵活好用,自己的男人第七感没有那么敏锐不可忽视的话,他绝对会撞在这个突然走出来却完全不打一声招呼的人。
不过他少考虑到了一点。就是这个出来的男人他也有相当敏锐的第七感以及灵活好用的反射神经。
所以,当基尔伯特意识到面前突然出现一个人然后在万分之一秒中作出决定往右闪开的同时,那个人抬头意识到不好便也在同样的万分之一秒之内退了回去。
房门在右边。
于是。
撞了。
按照道理说基尔伯特走的并不快,但是这不代表在他相当灵活好用反射神经和敏锐无比第七感操控的状态下,动作的不快。对方看上去亦然,要不然也不会两个人狠狠的撞在一起,甚至他久经沙场的基尔伯特·贝什米特将军都打了一个趔趄。
基尔伯特开口想骂娘。
猛烈地撞击让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晃了晃身体,但很快站稳,然后拍了拍上身和袖口,接着严肃而郑重地看了基尔伯特一眼对他说:抱歉。基尔伯特,贝什米特先生。
对上他眼睛的时候基尔伯特的一句骂娘硬生生给堵了回去。苍白而洁净的脸,微蹙的眉头以及藏在冷冽严肃眼镜后的眸子。他愣了一秒,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又说不出来,只是歪了头眯起眼睛敲了敲这位被他大爷看上的强势猎物,似笑非笑,单挑眉毛不说话。
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的视线透过眼镜,只在基尔伯特身上停留了非常短的一瞬,然后侧身离开。先生,请让一下。
连似笑非笑更加的夸张明显,不过基尔伯特还是无声地,一侧,让开一些空间,接着目送罗德里赫昂着下巴踏着军靴走过。随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房间里传来那位强势姑娘上司尖锐的声音:“没错……!音乐是很重要,可是这样不行,绝对,绝对不行!”
哦?基尔伯特不置可否地看了房间内那位柳眉横竖的上司,四目相对,姑娘上司依然身着谈判场上那身华服,杏眼怒瞪,一脸凛然。基尔伯特玩味了几下,接着轻笑一声。
贵族,礼貌,女上司。
……hm,有点意思。
基尔伯特曾经听损友一号弗朗西斯·波诺弗瓦提过这么一个说法。这个世界存在种种出乎预料之外的事情,某些妙词佳语往往发生在一切的辩证思维针锋相对之后。打个比方,你在解决一个棘手的问题面对一个棘手的人。当你把一切都思考了了揣摩了想通透了最后依旧被对方堵得只能支吾以对,但出门没走几步却突然想起一个针对刚才问题的说辞,可以将刚才的尴尬和支吾漂亮地打破甚至掌控局面,不过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他们法国人一般将这种情况戏称为“楼梯上的灵光”。不过作为实打实干刀风血雨中摸打滚爬的基尔伯特·贝什米特大将军一向是不屑于弗朗西斯·波诺弗瓦所说的话的。他这位感性而容易发情的一号损友兼利益伙伴写出的诗文唱出的歌就像他本人一样多情而不知所云。那次和他还有安东尼奥一起喝酒,损友扎堆,弗朗西斯这番神神叨叨法国文化的吉光片羽也被基尔伯特表示了毫无掩饰的鄙夷。
不要那么轻狂啊我亲爱的基尔伯特?恩?弗朗西斯的笑容暧昧的溶在嘴边,烘云托月。
——法国人可是相当看重,并为它苦恼呢。
切,白痴。小家子的玩意。基尔伯特不屑的捏起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这么一个相当不起眼的念头,当时就被基尔伯特压下去忘到了脑后。甚至连在日记里头都没有提到一丝一毫。不过很多年以后他突然想到了第一次签合约之后的这样一个场合,他想他可以以另一种方式结束比方说他可以说一个什么,这个什么他后来突然的就想到了,那样的话也许他就不会一直对罗德里赫抱有那样强烈的兴趣,起码没有那么强烈的执着感,不那么执着也许到后来事情就不会变得那么,那么,难以挽回。于是他突然一下想起弗朗西斯·波诺弗瓦口中大额那个“楼梯上的灵光”突然觉得似乎真的就是这么回事玩味一番最后轻描淡写地讥笑开去。
楼梯上的灵光呢,基尔伯特狠狠往嘴里灌一口酒,让液体顺着嘴角划过脖子渗进衣领里。戚。我看是啤酒瓶的反光。挥了挥手无比尚武的基尔伯特·贝什米特军国主义信徒对资本家的那套靡靡论调表示不屑一顾。
还是继续来说当下罢。当下的基尔伯特站在门外,对那位被称作玛丽·特雷西亚的女上司欠了欠身,象征性地行了一个礼,然后扬长而去。
然后,他就回到军营去了吧?大概。毕竟费里德里希老爹那好像还有军务要讨论。
再然后?
再然后他基尔伯特·贝什米特大爷不记得了。
没什么重要的嘛。不记得,不记得了。
—TBC--